科幻影片的內容常常代表著當代對科學的憧憬、恐懼以及可能的想像。Stanley Kubrick的科幻經典2001太空漫遊(2001 Space Odyssey)即源自當代還不成熟但已可預見的太空科技與人工智慧;而2009月球漫遊(Moon)的主題則是來自於現代科技的倫理問題。

未來世界的能源危機透過月球能源開發而不再困擾人們,而Sam則是月球能源站唯二的工作人員之一,另一位則是以Harvey Ball設計的經典黃臉Smiley作為表情的人工智慧電腦GERTY;歷時三年的月球工作合約已屆結束之期,但Sam卻開始出現幻覺並發生工安意外,醒來後的Sam發現自己漫長三年來所盼望的回歸地球之旅可能永難成行。

作為一部科幻影片,月球漫遊的故事劇情雖不致落於俗套,但也不算絕妙,然而透過Sam Rockwell所扮演的角色,除了科技與倫理的關係之外,也可以在這只有一個角色的電影裡體會到時間向度與社會關聯。

三年的限制是一個很有趣的時間,既然是複製人,越能延長使用期限理應會越節省成本,三年的限制是因為技術有限、無法維持複製體的生理機能,或是三年的期限每個複製體就會如出一轍的產生幻覺,影片中沒有交待。歷史上最受人景仰的獨居體驗者梭羅(Henry David Thoreau),在華登湖畔生活了兩年兩個月,然而期間仍然沒有完全絕斷與人群的相處,而劇中的Sam在這樣孤獨的工作環境裡,因通訊器材毀損遲遲沒有修復而沒有辦法與地球即時通訊,過著比梭羅更加漫長、孤獨的生活。

泰山(Tarzan)的猩猩家人;Sam的聰明夥伴笑臉GERTYTom Hanks在孤島的排球人Wilson;在你身邊,與你沒有心靈上的交流,但至少你明確知道他存在、與你共享同一套社會價值觀的陌生人,你覺得哪一個稱得上是同伴、哪一個能給予你最強烈的情感聯帶關係?月球漫遊中的Sam,為了達成涂爾幹(Émile Durkheim)所說得「有機聯帶」,而犧牲了自己的「機械聯帶」;這其實是現代生活分工到極致後每個人都將面臨的問題,只是我們還沒像Sam一樣發現自己已經全然成了一顆螺絲釘,沒有體認到被動遭受孤立的絕境。

或許已經待滿三年的Sam確實體會到自己與人群、社會的疏離,因此他找到了一條真正能夠讓自己重新回到機械聯帶的路徑。放棄了原始社會分工下他應該要獲得的「回到地球獎勵機制」,用更原始、高標準的道德感,讓剛剛被激活的Sam回到地球,而自己則安靜的面對死亡。我覺得稍嫌可惜的是,如果同樣以三年作為一個複製人的限度,但是沒有肉體損耗的機制,或許更能凸顯人性的層面,雖然我不能肯定編劇與導演確實是懷抱著這樣的意圖,但我寧可這樣猜想。

香港戲劇界有個形容詞「肉緊」,意思是表演者使盡全力的演出,呈現動作跟台詞都聲嘶力竭、暴露青筋一般,使用這種型態表演法最有名氣的演員首推萬梓良。這樣的表演型態對演員來說是有很多限制的,懂得巧妙利用才不致讓戲劇節奏毫無喘息空間。當然,如果是在喜劇中不時的「肉緊」一番,也會有相當好得效果;例如在金凱瑞的經典喜劇中,或是曾受萬梓良不少提攜的周星馳的電影裡,都可以看到不少類似的表演方式。但要在劇情片中使用這樣的表演,除非劇情需求,否則一般人大概很難接受在偌大的螢幕上看到演員無時不刻的咬牙切齒。

Sam Rockwell是好萊塢少數也很懂得怎麼「肉緊」的演員。除了在其他喜劇或是劇情將他設定為狂放不受拘束的劇本中,在像是雪天使(Snow Angels)或是刺殺傑西(The Assassination of Jesse James by the Coward Robert Ford)這樣步調緩慢、情緒壓抑的電影中,依舊以相當獨特的方式強烈的傳遞情緒。在2009月球漫遊之前,最能代表他的一部片我認為是神經殺手(Confessions of a Dangerous Mind),透過Charlie Kaufman一貫離奇的劇情呈現瘋狂而自我救贖的人生。這幾年Sam的戲路也轉變得更加深沈,月球漫遊雖然不是一部強調「肉緊」表演法的電影,但找來Sam確實是相當明智而成功的決定。

另外,Kevin Spacey雖然只有提供聲音扮演GERTY,但依舊是個相當可靠的演員;Duncan Jones沒有丟老爸的臉,導片功力跟音樂都很正點,片尾的音樂尤其讓人享受;Robin Chalk僅在過位避鏡頭時扮演另一個Sam,因此大致上還是Sam Rockwell獨挑大樑的。




去年下半年後就停止寫電影相關的東西,其實是覺得自己很多思緒已經不再流暢,很多想法在腦子裡留不住,或是組織不起來。這篇文章其實一直想在去年年底完成,當作一個總結,終究還是拖到了現在,去年有許多好電影的,希望新的一年還是能以電影為樂。


註:
1. 「肉緊」好像有點難理解,給個肉緊的對照組:Keanu Reeves或許就很能體會了。 
2. 有機聯帶與機械聯帶可能會在字意上造成疑慮,有興趣請參考維基的社會分工論 http://zh.wikipedia.org/zh-tw/%E7%A4%BE%E4%BC%9A%E5%88%86%E5%B7%A5%E8%AE%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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